“我到现在都没有钱包。” BSN发展联盟执行理事何一凡从2018年开始正式进入区块链领域,他和他的公司都像是区块链浪潮下的外星人。
BSN(Block-chain-based Service Network),即区块链服务网络。被认为是区块链的“国家队”,牵头单位是国家信息中心、中国移动、中国银联和枣科技。其主要业务是通过分布式云技术构建“系统级云环境”。并且通过这个“环境”,可以轻松构建包括链在内的区块链应用。
用何一凡的话来说,“让高中生都能用上app”。
BSN致力于货币与区块链的分离,在海外推出了“无币公链”的概念。即通过在链系统底层禁止token转移,Gas的购买和消耗只能与单一账户相关,token无法参与交易。
分布式云的效率和底层的合规能力让BSN获得了一波来自政府、企业和区块链生态的客户。国内一些知名连锁店,如文昌、泰安、中国移动、成都、武汉等;以及一些合规要求高的外资企业,如汇丰、英皇、富士胶片、Prenetics等,曾为香港市民进行核酸检测。
去年6月,BSN官方宣布其BSN-DDC网络日交易量超过全球最大公链以太坊。
2021年6月,枣科技获得沙特阿美、香港Kenetic Capital、瑞士私人银行百达集团、盘谷银行3000万美元投资。经营策略也不断向海外倾斜。 BSN海外业务由枣子科技授权运营,推崇完全开源的技术体系。
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贺一凡身体错位带来的紧张感。是否作为区块链服务平台,坚持不做币;还是国资背书的底层技术体系,毅然布局海外,这些决定都将考验枣树的技术平衡。
这种错位也体现在何一凡过去的经历中。
1997年,在中文互联网兴起之际,他在美国开设中文门户网站,筹得“数百万美元”; 2005年回国做产业投资,但有意避开TMT赛道,投资传统产业。在前两年币圈狂热的时候,他反其道而行之,创办了一家“无币”的区块链科技公司。
所以当这个“区块链服务网络”发展联盟的常务理事,猛烈地攻击区块链技术和虚拟货币的时候,你会很自然地产生一种飘忽感——毕竟BSN缩写里还带着区块链(Blockchain)。
但何一凡早有准备。他问,你知道HTTP吗?
“谁炒币,就开掉谁”
品玩:大家好像都知道你是币圈的大黑粉。
何一凡:我一直劝大家不要碰币,特别是普通人不要炒币。事实上,我自己连“钱包”都没有。如果你真要送我几个比特币,我也接受不了。你能给我一些现金或其他东西吗?
看到有币圈说入门门槛必须100万以上,就说这人在币圈有点良心(不坑穷人)。因为很多在这种模式下赚钱的人其实都是利用高杠杆,利用交易监管漏洞下的信息不对称,利用底层技术做你的交易对手。炒币不如去澳门或拉斯维加斯。毕竟赌场监管严格,你的中奖率可能高一点。
品玩:但是从2018年到21年,币圈的热度还是很高的。员工炒币呢?
何一凡:炒币的我开除。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我们和一些链方有合作,这里面有进一步的道德问题,涉及到内幕交易。对于其他货币,无论如何都不让我知道,也没有人告诉我。
品晚:我看你居然拿了Kenetic的钱。
何一凡:是的,他们将是我在币圈最后的朋友(笑)。事实上,他们的两位核心成员非常欣赏我们的理念。他们目前有两条路线,一条是币圈,一条是分布式技术的传统应用,他们认为从长远来看,后者的发展潜力会远大于前者。
Kenetic和Ami都给了我们很大的业务帮助,介绍了很多客户,尤其是Ami给了我们很好的背书。
品玩:你之前投资过什么?听说你之前其实也做过互联网创业。
何一凡:1996年,我转学到美国读大学。 1997年在美国创办中文门户网站,融资数百万美元。 90后的中国人懂一点。后来2002年互联网泡沫过后,网站转让,我回国读MBA。
2006年回国后开始投资传统行业。因为我是互联网出身,看了一圈,感觉国内靠谱的TMT少之又少。可能是时间太早,商业模式还没有建立,所以接下来的10年我都没有接触过TMT。主要涉及早期传统行业的一些投资。后来在国内外市场上有几起(比较领先的)IPO。
品晚:还在吗?
何一帆:怎么投资了这么久?留到现在,会被“吓死”的。你早期投资的时候,你的估值上亿,现在有的公司市值上百亿。
品晚:现在拿到手,至少可以买下这栋楼。
何一凡:不只是一栋楼,整个园区都可以承包(笑)。
“你知道HTTP里的T吗?”
品玩:“Coinless Blockchain”,即代币无法交易。用户最终支付到BSN的管理账户后,token会怎样?
何亦凡:是的,我们没有币,但还是会有Gas,只是它不能被交易。Token回收回来以后,就会直接在layer1上销毁掉了,不会继续存在了。
品玩:你们公网的这套系统其实也分成了两个板块,一个是22年1月国内上线的BSN-DDC网络,还有一个就是你们22年9月境外推出的BSN Spartan(斯巴达)网络。
何亦凡:最终BSN会形成一套免费、开源的底层代码,让大家再去搭各种操作系统,就像安卓是基于Linux一样。Linux处理底层对硬件的交互,安卓变成操作系统。而BSN就希望将来成为分布式操作系统的底层,可以在两年后提供底层代码。在此基础上,你再搭一个链或者应用,就很容易了。
当然,我们认为链未来都会消失,比如银行可以去搭建一个银行间的应用,分布式通讯加密和一些认证权限,就可以在底层实现了。甚至未来完全有可能通过这套东西把所有的Oracle(数据库)都链在一起。
所以我们目标就是让大家很容易去搭这种分布式应用,尽管分布式的环境是很复杂的,可能一头是AWS,一头是自己的机房,我们还要让大家连接成一个环境。
品玩:大家都在一个环境里,所以链也就自然不存在了?
何亦凡:是的。更多考虑的是里面的数据结构。像区块链其实就是一个大账本,所有钱都在上面。既然是大账本,那它就很局限。什么情况下大家需要一个大账本,让所有人的钱都放在上面?说难听点就是“发币”。
但对于银行或其他行业来说,处理个人信息的KYC认证等业务数据并不需要大的账本。而且很多银行里,只有两家处理两个汇款人信息的合规互认。那么此时,在一个很多银行共通的数据环境下,只有我和对面在不停地交互数据。这样共享效率是很高的,也就从一个单一系统,变成共享、公共的系统,但具体业务上,又可以加密并指定处理方,灵活性也是没有问题的。
品玩:但像你说的,如果真的把Oracle都连起来,那存储和计算成本量都会非常大?
何亦凡:肯定是非常大,因为你为了保证它的透明性、互动性。我们现在也在尽量做一些东西,包括对区块链我们都可以尽量去做裁剪。但现在技术体系一定要超越虚拟货币,你如果不超越,你永远做的东西是非常局限的。
品玩:BSN在区块链中的成本目前是很低的了,但不太可能像云服务那么便宜吧?
何亦凡:其实我们可能是更低的。
BSN公网国内外两个项目,其实在技术上都是叫分布式云,只是在上面的链会有所不同。我们把代码给到客户自己去安装,可能装机房,也可能装云。BSN实际上都是调用时才产生成本,这和云服务商按月收费是很不一样的。举极端一点的例子。假如你写了个遗嘱,加密放合约里上传。你扔上来,算一次;“人没了”的时候调用出来,算一次。全程其实就只有两次费用。如果再改掉大账本结构的区块链技术,成本会更低。
我们与云服务厂商是平行的关系。他们是中央化的数据库和操作系统,我们是分布式应用的环境和云。未来客户绝大部分操作系统还是会在中央云上,但有些应用场景就会在分布式云里。
但未来这些大的云厂商,可能都会提供两个服务。但只要你考虑分布式云,你都要考虑如何把不同环境下的设备、其他的云,都联系在一起——否则又变成一个中央化的东西。
像现在AWS是有区块链的,但是它部署完以后只是自己私有环境内的一个“小”私链,没办法跟外部环境交互,谁都不通。
品玩:那为什么云大厂不做这个呢?
何亦凡:现在它们没有做,其实就是业务量小。业务量小的原因是现在其实都是区块链的东西。我们最终目标是处理底层,让大家能连成一个类似互联网的东西。你说互联网是个啥。那就是你建个数据中心,然后用TCP/IP协议自己申请IP,然后大家能互相找见就可以了。
品玩:所以只是暂时服务区块链。
何亦凡:是的,因为现在只有链。老实说我们实在看不上区块链技术,但在现阶段确实也没什么东西比他好了。
品玩:但其实BSN这个缩写里,首字母刚好就带着区块链。
何亦凡:对,也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。但我反问他,你听说HTTP吗?HTTP的第一个T是Text。现在大家都是流媒体时代了,没有人还会讨论文本的问题了,但大家还是用老名字。所以BSN这个名字,其实以后不用改也没关系。
“未来两年不会有什么竞争对手”
品玩:我们看到BSN合作方主体的名字,国家信息中心与中国移动、中国银联、北京红枣科技。对于不太知情的人来说,好像看这个列表就大概会猜出来,谁是里面主要攒局的那个了。
何亦凡:其实我们四家分工是很细的。
国家信息中心作为区块链发展联盟理事长单位,管理了BSN国内的根秘钥,是直接管理方,每加一条链都要向联盟报备的,国家信息中心拥有否决权。银联作为金融行业机构,让BSN保证业务的合规性。中移动本身就是组网的,它是全世界最大的无线网,要负责BSN在国内的组网入网资源。商业软件部分(BSN专网)也是放在中移动那里集成的。红枣则是同另外几家技术公司一起负责底层技术研发,以及公网的运营维护工作。
品玩:红枣科技是2014年成立的,BSN是2020年正式发布的。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呢?
何亦凡:我们最早是做了智慧城市的项目,中移动也是合作伙伴。当时做得很底层,都不是应用层。严格意义上来说,BSN是2018年就开始做了。2019年以后整个红枣就全部转移到BSN项目中。19年7月份上线了beta,20年4月份是正式推出了商用。
品玩:很厉害,这么大转型可以这么顺。
何亦凡:其实就是一步步走下来的。但其实头三年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。没有头三年打交道,很多合作伙伴也不知道我们的技术能力,不一定有信心跟我们合作。
品玩:对,当时看到这个项目介绍的时候,觉得它是一个非常宏大的叙事。这好像应该是大公司擅长的东西。为什么是你们呢?你担心未来会有竞争对手进来吗?
何亦凡:其实大公司反而不会做这种事情。跟很多国内外巨头也沟通过,但这件事情本身现阶段是不赚钱的。毕竟我们做的是底层的东西,然后底层的东西很多甚至是没有商业性。然后市场目前也很小。巨头们其实也都有自己的KPI。花太多心思和成本目前对他们来说还不值得去做。
我们判断未来两年不会有太多竞争对手,但第三第四年会出来。
品玩:为什么是两年呢?
何亦凡:这一两年市场会起来。我们在与实体经济沟通的过程中已经发现了,大家对分布式应用和技术的理解更多只隔着一个窗户纸。过去半年才能理解的东西,现在20分钟就能对齐了。一年是给市场继续成熟,开发大概还要一年。所以是两年。
当然,我们是希望这些云巨头可以都用BSN开发好的东西。因为我们本身也是一个开源的项目,代码都可以随便看。
何亦凡:我们当然希望以后像Linux基金会。未来哪怕我们都不存在了,只要社区还在,BSN就在。我们可以将BSN-DDC网络全部开源,大家都还可以自己加数据中心,在上面继续传东西、继续跑,不需要红枣科技的。
“BSN要代表中国”
品玩:红枣这两年能够拿到海外的美元投资,对于中国公司来说并不是很容易的。
何亦凡:因为BSN走出去难度很大。像我们的斯巴达网络,在海外是100%开源、匿名使用,做到了极致了。你觉得有啥问题,你都能自己看。但即便如此,我们还是需要海外背书。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都尽量选择公信力强的资本。像这次就是沙特阿美,以及欧洲、泰国两家银行的钱。
我之前做了十年投资,其实拿国内的钱会更容易。但我们还是决定尽量先拿海外的钱。另外我们融资金额也不算大,差不多够用就行了。
品玩:你既有国内的业务,也有海外的斯巴达。在国内既有大国企的参与,海外也有阿美这样的资本背书。这两个业务板块在管理上怎么区分呢,国内的发展联盟会参与海外业务的管理吗?
何亦凡:不会,国内BSN发展联盟不管海外业务。
首先,我们几个(BSN发起方)都有一个共同的理念,就是能由中国出一套底层技术和标准,让大家在国外用起来。它绝对不只是一个中国的事儿。但国企出海有各种各样的困难。其次,如果国企参与过多,未必有利于BSN在海外的发展。所以我们专门在香港成立了红枣科技海外团队授权负责BSN境外业务,出了中国境内以外,全部都是红枣海外团队的事情。
但是国内唯一的要求就是,这个东西到了哪还是BSN,只是该按照国外的市场体系去走而已。名字也必须叫BSN。
品玩:海外赚钱的话,给国内分账吗?
何亦凡:不分。
品玩:那海外为什么不再改个名字呢?
何亦凡:你不能把它变成压根就不是中国出的一套东西了。而且这个底层(基础设施)的代码也是没有商业性的,就像linux一样。
品玩:你要平衡国内与国外的错综复杂关系,还要推动一个宏大的技术叙事,这件事情是不是有点太难了。
何亦凡:我这辈子也做了不少难事,这就算最难的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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